院子北邊,靠近屋檐的地方,原來有一棵柿樹。樹不高,在一米多高的地方,分了兩杈。我一抬腳,就能坐到樹杈上。葉子倒是稠密,密密匝匝的。父親在柿樹下放了一張石桌,夏天我回去的時候,我們就圍坐在樹下吃飯,招呼親戚朋友。柿樹投下一大片綠蔭,替我們擋住強光。我們坐在柿樹的陰影里,外面是白花花的陽光,晃人的眼睛。樹梢剛剛高過屋頂。我們坐得久了,太陽轉到西邊,樹葉間漏下的光,在地上留下了斑斑駁駁的光影。微風過時,樹葉輕輕搖晃。 遇到好年景,柿樹每年都會掛不少果。柿子一點點長大了,有成人拳頭那么大。剛剛泛點黃,父親就說可以吃了。我開始還不大相信,試著摘一個嘗了,還真是脆甜。我們那里的柿子很少有不紅就能吃的,這棵柿子樹是個例外。 柿子熟了,我回省城的時候,父親總要給我摘一些,讓我?guī)。父親上到樹上,隨手就能摘幾個下來。手夠不到的,父親就拿一個夾竿,把柿子夾下來。父親站在樹下,仰著頭夾柿子?礈室粋,父親把夾竿往柿子的梗上用力一插,感覺夾緊了,再一扭夾竿。只聽“咔嚓”一聲,柿子就被剪掉了。夾竿放下來,我趕緊去接著。夾下來的柿子有時還帶著一兩片葉子,看上去特別新鮮。 院子南邊,靠近柴垛的地方,有一棵櫻桃樹。栽了有幾年了,但櫻桃樹一直沒怎么長大。我們也沒指望它結櫻桃。忽然有一年,它偷偷掛了果。一直等到櫻桃紅了,我才注意到它。結的櫻桃并不多,寥寥的幾顆,但藏在綠葉中間,特別好看。也沒有人去摘它,就讓它一直長著。 院子西南角,長了一棵杏樹。杏樹很大,長得很高,一直躥過了鄰居家的院墻。有一年我回去的時候,正趕上杏熟。那杏結得稠密,一疙瘩一疙瘩的,把樹枝都壓彎了。父親只好拿木頭在下面頂著。即使這樣,到底還是有樹枝被壓折了的。怎么會結這么多?我問父親。父親說,差不多每年都這樣。這么多怎么吃完呢?吃,誰吃呀?父親說,基本上都摘了送人了。 院墻那里栽了一棵薔薇。薔薇很快就長大了,順著院墻爬得滿滿的,把整個院墻都罩了。花開得更是繁盛,一團團一簇簇,嬌艷得不得了。我從外面回來,一眼就看到一道花墻。蜜蜂正忙活著,這下夠它們忙的。 廚房外面,靠近院墻的地方,種了一棵葡萄。葡萄長上來,父親給它頂上搭了一個架子,讓葡萄藤將它攀滿。在下面擺一張石桌,有時也在那兒吃飯。陽光從葡萄的葉子中間漏下來,葡萄的觸須還在往前伸,它可真是上進。葡萄掛果了,一嘟嚕一嘟嚕地垂下來,綠得透亮,總讓人不忍心去摘。 鄰居家院子里有一棵核桃樹,比杏樹長得還高還大。這棵樹應該有些年頭了,但結的核桃并不怎么多。鄰居家住了一個大爺一個大娘,他們家還有沒有其他人,我不知道。我們搬過來晚,對他們家的情況不是很清楚,我在家的時候不多,也沒見過什么人進那院子。我倒是進過那院子,大娘正坐在屋檐下縫著什么。她拿了核桃讓我吃,我在她家屋檐下坐了一會。大娘很和善。 對面住的是海軍一家,他家原來只有他和老父親。他爹差不多有八十了,但看上去還很硬朗。他們兩個光棍漢,日子過得很艱難。他家院子里有一棵桐樹,也不怎么見長,一副病懨懨的樣子,像他們的光景。 巷子口有一個很低矮的舊房子,院子里長了不少草,也不見人去拔。有一個老頭,見天坐在屋檐下昏昏欲睡。他家院子邊長了一棵花椒樹。結花椒了,從他門口過的時候,花椒的氣味就飄了過來,直往人鼻孔鉆。我喜歡花椒的味道,我用力嗅著,腳步就停下了。 一個我喊表叔的,據說特別喜歡花花草草,在屋里擺了不少盆盆罐罐,養(yǎng)花種草。他媳婦有一年去了新疆再沒回來。他們有兩個女兒,也都去了新疆,家里只剩他自己。他整天吃過飯后,就是到處逛。他不出去干活,就喜歡到處逛蕩。有一年,我們那里修高速公路,弄了不少綠化樹。他弄了一棵回來栽到院子里,樹竟長得很高很大,開了一樹粉色的花,把個小院弄得一片明媚。他性格有點怪,一般沒什么人進他的院子。但花開了,不少人路過,都會隔著院墻,順著門縫,看了又看。這到底是一棵什么樹,沒有人弄清楚,但這花是真好看。 ( 編輯:tln ) |
南窯草木狀
□寇洵
來源: 發(fā)布日期:2024-05-29 打印